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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北漂女子不堪生活壓力自殺
    發(fā)表時間: 2012-11-20來源:

     王桂芝

      性別:女

      籍貫:河北承德

      去世時間:2012年11月2日

      終年:39歲

      去世原因:自殺

      生前身份:來京務工人員

      生前住址:昌平區(qū)東崔村

      村道上,無處躲藏的黃葉在房角徘徊,呼一聲,又被風吹散。

      11月2日,陰天,第二天下了暴雪。就在這天,懷昌路拐向東崔村的租住屋里,王桂芝留下三頁遺書,還有兩份數(shù)年前就已辦好的離婚證書,服藥自盡。

      這是她來北京的第13個冬天。

      她曾滿懷希望:在北京買房安居、讓兒女在北京讀書、成才。

      13年,世事難料,她的希望一次次被現(xiàn)實撕裂。

       結合

      于振才一直懷疑,桂芝的上一段婚姻給她蒙上了陰影。

      王桂芝曾受過傷害。她的前夫到北京打工后,拋棄了她,那時,她懷著五六個月身孕。

      于振才的妹妹跟王桂芝是同學,打掉孩子后,王桂芝嫁給了于振才。

      “桂芝很漂亮,個子高,有1米76,眼睛大。”1997年,兩人登記結婚,很快,大女兒秋玉降生。

      剛開始,于振才把妻女留在老家,獨自來北京打拼。

      于家兄弟兩人,共同居住祖屋,長期共處,妯娌不睦。于家分家時,王桂芝和大嫂一度當街對罵。

      “桂芝說,索性都出去,好好掙錢養(yǎng)孩子。”分家后,于振才在老家就沒了房子。

      1999年春天,夫妻倆抱著1歲的女兒到了北京。

      三口之家居無定所,于振才跟著私人的土建裝潢隊做活,工地在哪,王桂芝就跟去哪。

      希望

      漸漸地,于振才學會了從圖紙設計到內建裝修的套路,開始自己組建裝修工程隊、承包工程,王桂芝就守在工地給工人們做飯。

      “她脾氣急,但很知道疼人。”于振才干完活兒回到出租屋,桂芝馬上端吃端喝,給丈夫脫了鞋襪,再端來洗腳水。

      振才的生意不錯,工程隊擴大到十幾人,每年一家人除正常開銷,還能攢下一兩萬元。

      那時,昌平區(qū)的樓房每平方米不過一千多元。“桂芝老跟我盤算,不出幾年,咱也能買得起北京的樓房。”

      如果沒自己的房子,那只能叫出租屋,不能叫家。

      2004年前后,王桂芝懷了兒子秋平,女兒也到了學齡,一家人在昌平區(qū)東崔村租個小院。

      離鄉(xiāng)多年,她更平和了,常和大嫂通電話,電話里,她主動說“以前是我不對”。

      存折里已有十來萬的積蓄,王桂芝總是笑,她開心,覺得“幸福”和“家”這樣的字眼,就快觸手可及了。

       挫折

      可這字眼,從2004年9月漸行漸遠。

      當年9月,于振才攬到一樁活,施工中,一個工人失足墜亡,于振才和合伙人每人賠了7萬元。

      王桂芝勸垂頭喪氣的丈夫。“沒事,錢我們可以再賺,日子總會好起來。等以后有了錢,買輛新車,風風光光地回老家。”

      承德距北京300多公里,13年里,王桂芝只回過兩次家,第一次是回家給女兒辦理在北京上學的證明手續(xù)。她總想“風風光光地回家”。

      兒子出生后,于振才拼命攬活,但活好攬,工錢難要,生意不再像之前那樣順利,從2004年到2008年,每年接幾個小活,勉強維持溫飽。

      2008年的一天,于振才興奮地跑回家中:“桂芝,這回我們有指望了。”他在海淀清河攬到一筆為四家民宅主體裝修的活。

      這單“大活”,最終變成這個家庭最沉重的負擔。

      幾個月里,于振才帶著他的工程隊沒日沒夜地干。由于雇主的工程款和材料費給付不力,工期一再被延誤,于振才沒有太多工程預算的經(jīng)驗,支出大大超出預算,雇主卻并不愿承擔這筆費用。一下子,于振才背了三四十萬的債。

      王桂芝跟著于振才去找雇主說理,“你們講講良心,這都是真材實料,房子裝完了,哪怕你們付了成本價也成。”

      人家不理她。

      離婚

      王桂芝第二次回老家,她要離婚。

      “桂芝說一不二,一定要回去離婚。”于振才以為妻子嫌他沒本事,這個家要散伙。

      未料,領到離婚證后,王桂芝像歸置結婚證一樣,把離婚證收好,“振才,你看著,雖說離了婚,咱倆還在一起過,我絕不出去找別的家,你好好干。”

      后來于振才才明白桂芝的良苦用心:三四十萬的債,借的有親戚朋友的,有老鄉(xiāng)的,還有跟他一起從老家出來的工人的工資,她怕有人上門逼債,她怕兩個孩子聽見吼聲、罵聲,和那些冷冷的眼神。

      經(jīng)常有人打來電話要賬,王桂芝苦苦哀求,“你們放心,我們家于子是老實人,有了錢肯定給你們。”

      背負重債,于振才的工程仍不見起色,不是工錢難要,就是工程層層轉包、多方克扣,存折早已歸零。

      為給兒子湊學費,王桂芝第一次向大姐借了6000元錢。

      一天,于振才在工地上被工人們團團圍住,由于轉包方拖欠工程款,他發(fā)不起工資了。

      王桂芝沖破人群,放聲大哭,“你們不能這樣對振才,他這么老實,不能這么欺負他。”

      王桂芝常常念起于振才被團團圍住這一幕,她忘不了。

      這個家,除了兒女,似乎看不到任何突圍的希望。

      偏執(zhí)

      她唯一得以慰藉的,就是這雙兒女。

      女兒剛上初一,小升初時,考了鎮(zhèn)上的前十名,現(xiàn)在還當了班長。兒子也順利進入當?shù)氐拇逍W讀二年級。

      每當在學校家長會上,兒女被老師表揚的時候,王桂芝總是第一時間打電話,“振才,老師又表揚咱們孩子了。”

      她仍然有希望。

      她常跟于振才說,最大的愿望就是看著孩子在北京高考。去年北京市開兩會,解決異地高考提議的呼聲高漲,她對女兒說,“秋玉,看樣子過不了幾年異地高考就會放開。”

      也是在這個時候,于振才發(fā)現(xiàn),“妻子越來越偏執(zhí)和多疑。”

      他常聽王桂芝說,鄰居又在咬耳朵,看到她走過去卻又收口,“他們是在議論我們家吧。”

      今年10月的一天,秋玉放學回家后說,班級里丟東西了。于振才說,妻子又疑心了,她覺得有人冤枉自己的女兒偷東西。

      本是隨口的談資,卻成了爆炸的引線。

       遺書

      11月1日,于振才在工地忙,沒回家。

      2日下午5點30分,兒子學校的老師突然打通他的電話,“孩子都放學1小時了,他媽媽怎么還沒來接。”

      于振才打家里座機,沒人接,桂芝的手機亦然。

      近6點,王桂芝的手機里出聲音了,是女兒的哭喊聲,“爸你快回來,媽媽倒在床上不能動了。”

      放學回家的女兒拍門無人應答,和房東翻墻進入小院,發(fā)現(xiàn)媽媽趴在床上,滿臉烏青,口吐白沫。

      于振才趕到昌平中醫(yī)院時,妻子身體已經(jīng)僵硬。

      警察在租住屋廁所里發(fā)現(xiàn)一瓶敵敵畏,那是愛干凈的王桂芝夏天殺蟲用的,之前一直擺在窗臺,還有大半瓶,而今瓶口擰開,瓶內空空。

      臥室里,王桂芝留下了遺書,三頁紙,“為什么要冤枉我一雙成績優(yōu)異的兒女,他們沒有偷東西,我要用死來證明兒女的清白。”

      她還囑托丈夫要照顧好兒女,讓他們留在北京,上大學,并囑托秋玉要照顧好弟弟。

      于振才堅持認為妻子睡了,只是不愿醒來。

      他也沒能兌現(xiàn)前妻的遺愿,把兒女送回鄉(xiāng)讀書了。

      他沒法一邊打拼,一邊照顧兒女,沒辦法。

      【后記】此事件發(fā)生后不久,于振才和王桂芝多年前的雇主、北京市長江科技扶貧基金會理事長楊博喻聽說此事,在微博上呼吁社會關愛農(nóng)民工。楊博喻在人民大學任教的朋友,準備發(fā)起“關注農(nóng)民工心理健康”的倡議和課題研究。

      活動旨在關注在京農(nóng)民工生活,走進他們的內心,在社會快速變遷和轉型的時代,記錄這個少人關注的弱勢群體的現(xiàn)狀。

      寄語

      希望我的兩個孩子不會受太大的影響,也希望天下所有父母都能夠珍惜自己的孩子,珍惜自己的生命,不要走極端,因為生活本來就是坎坷的。

      ——于振才

      四妹,希望你在天之靈安息,我們大家和振才會把兩個孩子撫養(yǎng)長大,讓他們考上大學,有出息,實現(xiàn)你的夢。

      ——王桂芝姐姐

      本版采寫新京報記者張永生實習生劉溪若

    責任編輯:和諧中國網(wǎng)